《跑步的人》序_楊晉綺

這種合併與粘貼舊作的方式最為顯明的功能在於豐富長篇小說的資料，然而更為深層的互文意義應當顯現在「文本互異」的部分，即是「有標示的引用」與事後解釋的後設性觀點上（《風中陀螺》裡以細明體文字和標楷體文字區分「引用」與「補述說明」的異別）。例如《風中陀螺》〈純喫茶〉一章並未說明以標楷體文字出現的部分全部轉引自早期小說，而是將其轉為小說人物對於過去一樁事件「回憶的自述」。舊作短篇小說的「虛構」成分在這裡成為「自傳式回憶」的「真實」事件，再繼之轉為長篇敘事的「虛構」材料，於是這個「真實事件」的功能便可以從「現時」性的單一事件裡抽身出來，轉而置入更大的「自傳體」與「臺灣某一年代特殊社會現象」中，成為自我歷史與臺灣風俗誌的「史料」（含有模仿性質的「準史料」），以單一事件具體而微地顯現臺灣特定時代裡性壓抑與性徬徨的社會現象。因此，細明體文字所呈示的內容將與這段「史料」形成互文現象，呈示臺灣社會「性觀念」變遷的軌跡：

四十多年前，社會風氣保守，不像現在滿街美其名曰賓館、HOTEL或大飯店，其實說穿了，只是槍林彈雨的「砲館」而已，五○年代只有「純喫茶」，讓懷春男女有一個談戀愛的場所。從「接吻店」到真槍實彈的「砲館」，社會觀念驟變，令一些老派的人士驚心動魄。（《風中陀螺．純喫茶》六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