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逝川》序_夏烈

小說與戲劇屬客觀文學—客觀文學是虛構的情節，即使以第一人稱寫出，文中人物也非作者。相對於客觀文學，散文及詩的文字技巧及意境要重於結構及題材。矇矓是美，意識流是美，偶句、重複句、長句短句均可構成散文美學的素質，端賴如何連接及剪裁。所以法文的蒙太奇montage在散文中應是一個美學上的關鍵字。

我以前寫小說，近年寫散文，原因不可言。約年前，先慈因故離開聯合報副刊主編的職務，創辦「純文學出版社」及《純文學月刊》。命名方式清晰的昭示她的文學態度。身為她唯一的兒子，我們體內流著相同的血液，我對文學的態度也是一樣，就是那三個字：「純文學」。這種心態反映在書中散文及過去寫的小說中。同時，此立場是不可能變更的。

我住處附近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溪水，平靜的流著，最後流到台灣海峽。一直沒翻地圖找出正確的溪名，因為它是那麼小，那麼平淡不美麗。有一天沒事開車在小路間迂轉，竟找到了它的大約出海口。那時已是夏日慵散的黃昏，看不到溪水流入大海，因為有樹林和草叢擋住。竟而看到天邊有一些迷濛、煦柔的光線映在雲際，天空涼爽而寂靜，像是冬日的景象。突然感覺，那彷彿不是當日，而是從我往昔幼時降臨，蘊含著神秘、崇高、聖潔與瑰麗，與古老的傳說和神祇相繼。這景象沒有多少時間即消失了。那是個遐思與欣悅的剎那，讓我回憶起尚有許多空淨及彩繪晶透的兒時。

重讀書中散文，美麗、遙遠而感傷的日子又珊珊回來。文學及工程帶來我生命中的美與困惑，像一隻藍鵲飛到窗前棲息，牠是那麼安靜與疲憊。我知，牠將棲此好長一段時間，也不可能飛得太遠。